巴黎为何要把奥运会搬出体育场?| 世界
海明威曾说,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巴黎奥运会开幕式,则让这场盛宴在全球人民的注视下再次流动了起来。
这是夏季奥运会史上首次在体育场外举办的开幕式。有人描述道:绵延塞纳河岸6公里,完全露天的“超常规场馆”将体育带入城市,城市中的纪念性建筑、桥梁以线性排布于开幕式的不同环节,上演出一幅结合奥运盛典与巴黎日常生活场景的“奥运上河图”。
当跑酷运动员穿梭于博物馆和古建筑之间,令人仿佛置身于《刺客信条:大革命》的游戏世界;当奥尔良码头的舞者舞出《红磨坊》;当卢浮宫上演“博物馆奇妙夜”……一切令人很难不惊叹于这一打破常规的设计。
就如奥运开幕式艺术总监托马斯・乔利所说,“当我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布景时,为什么还要建造布景呢?”
但这还不是全部。广州城市规划勘测设计研究院人居环境景观院院长胡峰提到,这次奥运会一个显著的特点是将赛事活动和城市空间进行了紧密结合。
巴黎并没有为奥运会新建太多场馆,巴黎奥组委将目光投向了现有的场地和设施。其中,一些旅游景点和历史建筑承担了部分比赛任务。除了塞纳河上举行的运动员入场,巴黎大皇宫将承办击剑、跆拳道比赛;巴黎市政厅则将成为田径项目的比赛地;荣军院和凡尔赛宫将分别举办射箭和马术比赛……
不少赛事还将结合城市中轴线设置,比如埃菲尔铁塔下举办沙滩排球赛、协和广场上举办三人篮球赛,就连不少比赛的颁奖典礼也被放在了埃菲尔铁塔下的胜利广场上。一些临时场地也可拆除,赛事结束后,被占用的公共空间将会还给市民。
正如胡峰所说,此次奥运会体现了精明办赛的特点。对于令各个赛事举办地倍感头痛的“奥运遗产”难题,巴黎可谓给出了一种新的解题思路。
而在不少人看来,当整座城市成为容纳赛事的场景,更将为巴黎这座古老的城市带来新一轮“改良”。
事实上,开幕式中出现的一幕幕街景,很难不让人联想起19世纪巴黎的那一次大改造。当时,巴黎同样迎接了一场国际盛会,即在1855年举行的巴黎万国博览会,而就在那之前,被授权为巴黎市市长的欧仁・奥斯曼男爵主导了一场对巴黎的颠覆性重建。
彼时的巴黎,因工业革命开展成为法国重要的制造中心,但包括道路在内的市政工程仍停留在中世纪水平;大量外来人口涌入,也带来了贫民窟和各类犯罪行为。
奥斯曼以一种“与过去决裂”的态度,通过手持“手术刀”,强行将巴黎推进了现代城市的“大门”。一个后来被不断讨论的细节是,他的改造以街道建设为切入点,为巴黎重新规划了适合新城市形态、更为通达的道路网络,特别是将“林荫大道”引进了巴黎。
到现在,香榭丽舍大道承载了巴黎产业的更迭和城市精神的延续,仍然是全球城市效仿的范本。
也正是经历这次改造,今日的巴黎初具雏形。“歌剧院、戏剧院、大道、咖啡馆、纪念碑以及公园与花园,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城市织品上闪闪发亮的针线,为都市生活织上了意义的网,若没有这些东西,巴黎将黯淡无光。尤其大道就像诗一样,巴黎主要就是借由这些大道展现在世人面前的”。
而当万国博览会举行时,慕名而来的游客无不为焕然一新的巴黎倾倒。巴黎甚至为万国博览会建造巴黎大皇宫作为重要场馆,一经面世就成为全球瞩目的大型“地标”。
当时,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在巴黎逗留了9日,新铺设的街道上和新落成的地标建筑极大地触动了她,激动地表示:“这次旅行在我的记忆中永远也无法抹去。”
如今的巴黎,同样在期待一场变革。
据《金融时报》报道,一个名为“大巴黎”(Grand Paris)的项目正在推进,首次将巴黎及其郊区紧密结合,目前正处于初步实施阶段,而奥运会的改造则是这个项目的开始,其中包含了几个在奥运会期间开放的郊区地铁站项目。据其预测,在未来几年中,“大巴黎”可能会带来比奥斯曼时代更大的城市变革。
一个原因是,现在的巴黎正面临更复杂的大城市治理难题。大量移民让巴黎愈加成为多民族“大熔炉”,贫富差距也拉起了关于“精英主义”的讨论,并且自奥斯曼时代开始一直存在的城市与郊区的融合问题,似乎也一直没能得到完善解决。
然而,对巴黎的这一轮改造不能仅仅停留在大刀阔斧的重建上。事实上,即便是被视为典范的奥斯曼改革,同样没能逃过质疑。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声音是,奥斯曼是否破坏了巴黎的传统,“摧毁了如画的巴黎,让巴黎1/3的中世纪和文艺复兴建筑灰飞烟灭”。
更重要的是,当下的巴黎正处于一个“场景营造战争”(place war)的时代。有研究者指出,对实体建筑的更新不仅可能带来“千城一面”的同质化风险,而且伴随社会经济的迅速发展,稳定的实体空间在应对变化上也会更加“脆弱”。相反,各类盛会和赛事的举办,能够通过更加灵活的方式改变实体空间的形象,从而也能达到更新的目的。
奥运会恰是一个让巴黎再定义巴黎的国际舞台。当传统建筑在开幕式当中逐一“亮相”,新理念和旧巴黎的碰撞在所难免;而在城市幕布前,代表着新运动文化的竞技场面和从全球聚集的年轻血液,也无疑能让外界对巴黎的印象有所“动摇”。
当然,这并非巴黎以“场景营造”重塑城市的起点。两年前,凯旋门曾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改造――它被两名艺术家用巨大的白布包裹起来,以一种全新的形象引发全球的关注。
当时,巴黎市长伊达尔戈曾在接受采访时对此表达赞许,认为这个现代艺术项目让人看到一个城市可以靠文化遗产来给现在与未来增添色彩,她还希望借此带来更多外国游客。
如今,凯旋门已经恢复如初,经历“火吻”的巴黎圣母院也正努力重现往日荣光。但对于又一次进入奥运时间的巴黎,一些变化已经发生,并且也需要继续发生。
记者|杨弃非
编辑|何小桃 杨欢 杜波
校对|赵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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